惠美

作者：james2008

#1

一

时隔多年，钟秀再次见到慧美的时候，她被整得很惨。

那是在即将停业的舞者俱乐部里，穿西装的服务员们收起了眼神里的傲慢，化身鬣狗寻找着一切可以被随手顺走的物件，钟秀认不出名字的酒瓶被扔的到处都是，有钱人专属的女仆们聚在一起，用免费的酒精努力把自己灌醉，剩下的几个则在摆弄着一个被紧身黑色胶衣覆盖的人形娃娃。当然，钟秀很清楚：这不是什么玩偶，而是一个年轻姑娘。

没有人不知道舞者俱乐部胶衣娃娃的传说，在这里，年轻靓丽的女仆们对一掷千金的恩客送上身体，但只有极少数贵宾才有机会把胶衣娃娃当成纯粹的施虐工具。俱乐部尚且红火的时候，这些娃娃被摆成各种姿势锁在水族缸里用来展览，直到被贵宾们挨个挑走，直到缸里只剩下了普通顾客的无限遐思。

如果不是陪朋友过来讨债，钟秀从来没有机会进到这里。但此刻的他不由开始相信这个都市传说的真实性：不远处，两个金发女仆把娃娃甩在地上，各自抓住一个脚踝，把娃娃的双腿撕成了惊人的V字。看起来，这还只是开始，她们很快就坐在娃娃的腿上，一个捏住娃娃的鼻子，耳光不断扇向娃娃的半边侧脸，另一个挑中了紧身胶衣下隆起的胸部，捏揉掐拽都无法满足，最后索性用鞋跟开始来回碾压。

毫无疑问，钟秀被吓到了，他感觉就连自己的胸口都在隐隐作痛，但却又忍不住想要接着看下去。但很快，钟秀的朋友便把他拖去帮忙搬东西抵债，忙碌的空隙，钟秀的余光隐约扫到，女仆们嬉闹着又想到了新的玩法，拽住手脚把娃娃当成跳绳，到处嚷嚷着找人来玩：罚一杯酒，就能体验一次。

人开始慢慢多了起来，钟秀还是没敢凑过去围观。因为搬运重物，他的虎口隐隐作痛，泛黄的牛仔裤不知道在哪被蹭满了白灰，除了胯下逐渐充血的某个物件，他和这里不属于同一个世界。小货车开回了朋友的商铺，一顿饭后，朋友忙着算账上货，钟秀便也无处可去了。

大学毕业之后，学文科的钟秀找不到工作，只能一个人到处乱晃，偶尔过来帮朋友打杂，换一点报酬避免自己被活活饿死。不知为何，钟秀再次想到了俱乐部里的那个娃娃，他溜达着重新转了回去，才发现俱乐部已经大门紧锁，只剩下三个年轻女生在门口围着抽烟。而当他正要转身离开，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：“钟…钟秀，是你吗？”

#2

声音的来源是个留着黑色短发的女孩，她正兴奋地挥手朝钟秀打着招呼。灯光昏暗，钟秀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，女孩却已经抛下同伴跑了过来，横着手掌在钟秀眼前晃来晃去，似乎要测试他到底是不是瞎了。“我是惠美啊，你初中同学！你不记得了？”

片刻的仔细打量，钟秀这才认了出来，眼前的短发女孩确实是惠美。许多年前，他们在同一个班里都是同样的默默无闻，钟秀没办法和整天打架翘课的同班男生们玩到一起，惠美则是因为长相欠佳而倍受排挤。

许多年过去了，惠美摘掉了眼镜，妆容的修饰让曾经呆滞无神的双眼变得妩媚，也没有人再会嘲笑她长着类似仓鼠发腮的脸型，在发型的精心遮盖下，她显得肉感而又可爱。

“惠美？你怎么在这？” 边缘人之间总是可以惺惺相惜，钟秀因为惠美的出现而高兴，脸上的笑容却又很快凝固在了半路：惠美拉着他介绍给自己的同伴，但钟秀一眼就发现，下午欺负胶衣娃娃的两个女仆，此刻恰恰就站在惠美的身边。

#3

惠美也在俱乐部里工作吗？为什么会和这两个霸凌者混在一起？那个黑色胶衣里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？疑惑一个接一个钻进钟秀的脑袋，他伸出的手也随之停在了半空。想象中的尴尬并没有出现，两个年轻女孩相互交换了眼神，愉快地笑了出来：“这就是你挂在嘴边的钟秀啊？小哥哥还挺帅～”

钟秀并不知道惠美都跟她们说了些什么，他正犹豫着要如何接话，站在左边的女孩却掏出手机，划了几下作势要递给钟秀。女孩的动作故意放的很慢，惠美却瞬间变成了争抢香蕉的猴子，蹦蹦跳跳想要抢回手机里的秘密，几次未果才放弃了尝试，气呼呼推着钟秀去附近的烧烤摊喝酒叙旧了。

很多天之后，钟秀还一直记得，那天晚上的惠美穿着一件紫色外套，熟练地撬开啤酒倒满一次性塑料杯，回忆起初中时候的故事，和钟秀一起笑出了眼泪，笑着笑着打了个酒嗝，拍拍胸口，又接着继续笑。

等到空酒瓶堆满了桌子，惠美终于不笑了，抱着膝盖蹲坐在塑料板凳上，眼睛直愣愣盯着钟秀：“你记得我们在班上怎么认识的吗？”钟秀刚刚把一串五花肉送进肚子，望着惠美想了片刻，点了点头，但她还是自顾自说了下去：

“你转过来以前，班上那几个太妹老欺负我。舞蹈课大家下腰，她们趁老师出去直接坐我肚子。嗯…那次我真的好害怕，喘不上气，疼得整个人都在抖。后来老师回来把她们打了一顿，下课了她们要报复，就把我锁在储物柜里，怎么也不放我出来。”

惠美说着用手指笔了个四四方方的形状，钟秀也还记得，那个储物柜就在学校舞蹈房的走廊外面，太妹们闹得差不多了，见他路过制止也就嬉笑着走了。后来，钟秀花了好久才把蜷缩的惠美从储物柜里拔了出来，那会的惠美也是现在的姿势，被淹没在太妹们脱掉的舞蹈服和舞鞋里，红着眼，但没有哭。

“其实…感觉挺特别的，就像世界和自己都不存在” 看得出来，惠美在绞尽脑汁搜索着词汇，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，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，抬头眨着眼看钟秀：“所以你还记得的，对吧？” 钟秀点了点头：“后来我问你怎么进去的，你还骗我说你学过功夫。”

想到穿着校服的惠美认真地把两条腿扳到脑袋后面，还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假装是个得道高僧，钟秀忍不住笑了起来。惠美也激动地拍了拍桌子：“对对对！那个我现在还会！”

她举起双腿，双手抓住脚踝上半身前探，钟秀还没有反应过来，惠美的两条腿便已经别到了背后，弯曲着在紧身裤的映衬下展示出好看的弧线，两只帆布鞋则在脑袋两边晃悠着和钟秀打着招呼。